“我是联合基金的受益者。”2019年北京市自然科学基金-丰台轨道交通前沿研究联合基金（以下简称市自然科学基金-丰台联合基金）刚设立时，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教授余贵珍团队就得到了资助，这种资助甚至延续到他留校任教的博士生。作为市自然科学基金-丰台联合基金的资助方之一，交控科技联合余贵珍团队开发出全球首个通过SIL4最高安全等级认证的列车自主感知系统，目前已应用于北京、香港等地的多条地铁线路，经济效益超9000万元。“企业出题、政府搭台、揭榜挂帅、项目落地”。十年来，北京市自然科学基金不断探索联合基金“北京模式”，先后引导6个区政府、32家企业、1家公益基金会出资助力基础研究，社会资本投入经费由2014年的300万元增长至2024年的1.89亿元，翻了62倍，企业参与数量及出资额均位居全国之首。联合基金的设立，让企业等社会力量从基础研究被动的“局外人”，转变为主动的“出题人”“出资人”，让科研人员针对产业需求“答题”，用小杠杆撬动大收益，架起科学界和产业界融合的桥梁。
“出题人”牵手“答题人”
1月21日，北京市市长殷勇在北京市第十六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上所作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要着力发挥科技创新引领作用，实施基础研究领先行动和关键核心技术攻坚战行动。当前，我国基础研究投入仍以政府财政投入为主，企业等社会力量投入占比较低。联合基金的模式则拓展了基础研究多元化投入体系，尤其是“企业出题、科研人员答题”的方式，搭建起了科学界和产业界“牵手”的桥梁。这十年，北京市自然科学基金持续探索联合基金的“北京模式”，形成了“国基金-市基金-区政府”“市基金-区政府-企业”“市基金-公益基金会”三大类联合基金合作模式。在“市基金-区政府-企业”三级联动的模式下，北京市自然科学基金与海淀区政府、丰台区政府、顺义区政府、昌平区政府、怀柔区政府、经开区管委会及区内企业共同设立了市自然科学基金-海淀、丰台、顺义、昌平、怀柔、经开区联合基金，理想汽车、北方华创、联想集团、天兵科技、中科宇航等一批高新技术企业以高涨的热情投入基础研究。“比如我们企业每年投入300万元，政府配套支持450万，关键是能够帮我们请到‘大神’！”提及2022年公司正式出资参与市自然科学基金-海淀联合基金，北京朗视仪器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朗视仪器”）副总经理王亚杰仍十分感慨。朗视仪器是一家智慧口腔领域的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下一代口腔CT一直是其期望突破的新赛道。在了解到可以出资参与联合基金后，公司紧急召开线上会议，不到10分钟便一致决定：“要参加！”。不同于基金指南传统编制方式，联合基金遵循“聚焦重点领域、提出产业需求、凝练科学问题”的总体思路，十分注重发挥企业“出题人”的作用。通过市自然科学基金-海淀联合基金，朗视仪器提出了12个技术需求，吸引来自清华、北大口腔等100多位科研人员“答题”。其中口腔正畸多层复合膜片制备技术一经发布，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口腔医院和北京化工大学便迅速“揭榜”。如今，口腔正畸多层复合膜片产线已经建成，并进入医疗器械注册环节，投产在即。这意味着严重依赖进口的局面即将被打破。在市自然科学基金-海淀联合基金的支持下，北京邮电大学教授许晓东团队与佰才邦合作的“超密集组网”技术已得到广泛应用；北京积水潭医院副院长吴新宝和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副教授王豫合作团队优化骨折复位手术机器人系统，实现从复杂骨折闭合复位到微创固定全流程的智能化手术操作，相关技术转化成立北京罗森博特科技有限公司，并获得联合基金合作方北京天智航天使投资……2024年，在“财政+外部”持续双向发力的多元投入机制下，北京支持基础研究路径不断扩展，外部经费投入有望达到5亿元，已逐步建立起基础研究多元化投入新局面。
基础研究的生力军
海淀先行先试的典型经验得到推广，联合基金在基础研究领域激起层层“涟漪”。2019年，市自然科学基金-丰台联合基金正式设立。近年来，围绕城市轨道交通智能运营、智能感知、智能检修、安全防护等方向进行布局，共支持项目134项，部分项目成果已在北京多条地铁线应用，为轨道交通科技人才储备注入强心剂。2019年3月，港铁地铁荃湾线2辆列车由于列车信号系统故障，无法实现前行环境自主感知。针对列车缺乏自主感知的现状，交控科技与余贵珍团队深度合作，共同研发了全球首个通过SIL4最高安全等级认证的列车自主感知系统，并孵化了北京埃福瑞科技有限公司，相关产品已在北京13号线、香港荃湾线等18条地铁线路部署。余贵珍坦言，此前团队主要聚焦于汽车智能驾驶方向，是联合基金指南以及与交控科技的合作，让他意识到相关技术还可以在轨道交通上大有所为，“只有跟产业需求结合，才能让应用型的基础研究真正为社会创造价值。”2024年4月，市基金首支行业联合基金市自然科学基金-顺义创新联合基金正式设立，由理想汽车一家龙头企业参与出资，聚焦新能源智能网联汽车领域，资金规模5000万元/年，企业出资占总经费比重达到60%，在现阶段“市-区-企业”合作经费占比中得到进一步提升。同月，市自然科学基金-北京经开区创新联合基金也正式设立，经费规模6000万元/年，将围绕集成电路、商业航天、生物医药等领域开展研究，强化对北京经开区重点产业原始创新的支撑作用。随着社会对基础研究支持的活跃，还涌现出公益慈善组织的力量。2022年7月，小米公益基金会向市基金捐资5亿元，设立“北京市自然科学基金-小米创新联合基金”，该捐赠将持续10年，每年5000万元，以支持人工智能、仿生机器人、智能制造、智能汽车等领域的基础研究。“小米的科技理念是选择对人类文明有长期价值的技术领域，坚持长期持续投入。”小米公益基金会副秘书长高文隽透露说，从决定投入基础研究到真正形成合作，在相关政府部门的支持下，仅仅几个月，公益组织捐赠自然科学基金的政策通道便被打通，这也开创了我国公益基金会捐资自然科学基金的先河。市自然科学基金-小米联合基金自成立以来，结合北京重点产业应用场景，组织专家将产业技术需求“翻译”为自然基金项目指南，面向社会“发榜选贤”，共有超5000位科研人员关注并参与“答题”，已累计资助项目74项，资助总金额1.08亿元。其中，北京邮电大学教授马华东团队发明的“非接触式血压监测技术”，获得第48届日内瓦国际发明展金奖；中国科学院自动化所研究员胡卫明团队提出的“数据获取→地图构建→定位定姿→基准评测”的完整闭环创新方案，有望为移动机器人泛在场景应用提供技术支撑……从2014年，北京市仅有1家企业与市基金设立联合基金，年出资额300万，到2024年，共有32家高新技术企业和1家基金会参与市自然科学基金联合基金工作，出资金额翻了62倍。涌动的社会资本，正悄然成为基础研究的生力军。
税费优惠政策“组合拳”
2023年，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加强基础研究进行第三次集体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强调：“通过税收优惠等多种方式激励企业加大投入”“鼓励科研机构、高校同企业开展联合攻关”。近年来，“鼓励社会力量投入基础研究”逐渐形成政策。2021年，中央深改委审议通过了《关于支持中关村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开展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先行先试改革的若干措施》，明确提出与国家、北京市自然基金设立联合基金的公益性支出，可享受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2022年5月，财政部等部委印发通知规定，对在北京市示范区核心区（海淀园）注册的居民企业，出资与国家或北京自然科学基金联合设立开展基础研究、关键核心技术攻关的公益性基金的支出，允许享受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这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支持基础研究的税收政策，也为未来研究出台更有力的支持政策打下坚实基础。同年9月，财政部、税务总局印发《关于企业投入基础研究税收优惠政策的公告》，对企业出资给非营利性科学技术研究开发机构、高等学校和政府性自然科学基金用于基础研究的支出，允许按100%在税前加计扣除，进一步扩大了中关村基础研究税收试点政策的适用条件和范围，有利于更大力度地吸引企业投入基础研究。随着基础研究税收优惠政策的相继出台，国家电网、芯可鉴、交控科技等参与国家或北京自然科学基金开展基础研究的26家企业享受基础研究税收优惠政策，企业出资额合计达9.58亿元，极大地激发了企业投入基础研究的热情。“对于科研人员而言，要踏踏实实陪企业长跑，不能打一枪换一个方向；对于企业而言，要尊重科研规律，信任科研人员。”作为联合基金的受益者，余贵珍希望联合基金的支持力度可以越来越大，让更多的科研人员能够得到联合基金的支持，并结合企业和行业需求，实现更多“从0到1”的原始创新。北京市自然科学基金负责人表示，联合基金的设立，带动了企业从基础研究的“局外人”转变为“出题人”，为基础研究成果转化落地提供了有力保障。后续，北京市自然科学基金还将继续扩大联合基金规模，不断完善多级联动的合作模式，搭建好科学界和产业界的桥梁，进一步促进基础研究与产业发展贯通融合。